林文映:香港客家廢村與郊野公園
秋風送爽,重陽節登高,取道紅梅谷攀獅子山。受疫情影響,香港人的情緒壓抑了十個月。想要好心情,其實垂手可得,上山就自由自在了。如果在春夏之交,姹紫嫣紅的楊梅在山谷肆意綻放,更加寫意。
獅子山高不足五百米,卻是香港精神的象徵。獅子山郊野公園,則包括獅子山、鷹巢山、筆架山、雞胸山四大名山。一路層巒疊嶂、溪流汩汩。懸崖峭壁爬滿青藤,夾雜著面包樹、黑骨芒、鴨腳木、楊梅、金竹,以及無數叫不上名字的植物。
山頂上矗立香港地標之一的望夫石,高約30呎,原為一塊巨石,因千年風化,裂變成一大一小,狀似婦人揹著幼子站在山崗上,極目遠眺等待丈夫回家,故名。
獅子山下沙田圍建村的歷史,則可以追溯至約350年前的清朝順治初年。當時謝氏、李氏和曾氏從大陸南下到香港「沙田圍」。此地面對沙田海,時有海盜出沒,於是村舍四週建圍防賊,由此得名。
隨著人口增長,曾氏定居多石村,李氏外遷至牛皮沙村。謝氏族人亦開枝散葉,分支遷徙至圓洲角及灰窰下。謝氏祖源江西省,輾轉來到廣東省興寧縣,至清初移居香港,在沙田建村至今大約歷十四五代。再後來,沙田再有鄭、羅、黃姓客家人加入,空間不夠用,海盜作亂亦時過境遷,圍牆終於走進歷史。
郊野遠足踏青,早已成為香港人生活的一部分。但很少有人知道,香港的郊野公園計劃能夠順利拓展,與第二次世界大戰前後香港深山原村落的數目急劇減少,有著直接的關係。
據《新界百年史》史記述,戰後數十年,散佈在崇山峻嶺的客家村莊,「搬遷從來沒人記錄」,導致後世研究者沒有可靠的數據。作者James Hayes舉了不少例子,包括大帽山的上塘村,隱世二百多年,1905年官契測量圖顯示,這是一條平整的長方形村落,1911年港府的人口統計顯示上塘村有77人,到1945年日佔時期結束,全村人走光了,棄村原因不詳。白石橋、下塘瀝兩個鄰村,廢棄更早。
也有些廢村的原因被記載下來,例如圓墩,先民最早源自廣東梅州五華縣(舊時稱長樂)。該村受大欖涌水務計劃影響,灌溉水源枯竭,港府遂於1969年把村民遷到靑龍頭海邊,村莊從此湮沒在荒野。位於九龍水塘山中的爛泥塘村,則因村民捲入城門客家人和荃灣客家人之間長達三年的械鬥,在十九世紀末遷走。
筆者行至沙田坳,順道吃一碗山水豆腐花,在獅子亭歇腳之後拾級而上,九龍半島慈雲山、鑽石山、黃大仙等盡收眼底。
在九龍、新界的山林,時不時都能邂逅殘垣斷壁,它們曾經是充滿歡聲笑語,炊煙裊裊的人家。還有無數棄耕的山坳農田,曾經回蕩著客家姑娘們銀鈴般的山歌,如今都消失在萋萋芳草之中了。所幸的是身邊的一草一木,雲淡風輕下的鳥語蟬鳴,仍予人難以言狀的感動、藉慰、喜悅,以及穿越時空的智慧,洗滌心靈的啓迪。這就是登山之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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