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文映:客家與疍家的往事
客家婦女(右)與疍家婦女(左)。
在香港說到吃海鮮,除了西貢和鯉魚門,布袋澳也是很好的選擇。
故名思議,布袋澳這個海灣,因出口處非常狹窄,形同一個袋子。布袋澳村巷道窄陋,大澳式的棚屋沿著海灣蜿蜒而建,神似沈從文筆下的湘西吊腳樓。臨海佇立,但見舢舨及魚排星羅棋佈;舉目遠眺,悠然見名為「釣魚翁」的山尖,很有桃花源的感覺。
筆者用客家話與梁婆婆攀談。
所謂「有山有海水的地方,就有客家人」,這一點再次得以印證。筆者與村口樹下歇涼的婆婆攀談,得知她是廣府人,十歲的時候因家貧,被父母賣給梁姓客家人做女兒,芳齡二十嫁為客家媳婦,丈夫來自鄰近的大環頭客家村。
夫婦倆遷到布袋澳,一住就逾一甲子。梁婆婆現在八十四歲,兒孫都在市區。布袋澳村最早棲居的是水上人,又稱為疍家、艇家。
與客家一樣,疍家也是漢族的一支民系,自古以來在香港、澳門、廣東、福建沿海沿江逐水而居,以船為家。其中,又以海南島三亞及雷州半島為疍家人最大的聚居地。
疍家人有自己的母語,與廣府話有近似之處,但發音「怪異」。譬如「四角裝香,洗面上床」,蜑家人講成「洗角裝糠,洗面爽床」,「打魚」讀成「打椅」。相傳最早一批英國人於香港仔登陸,問漁民此為何處,蜑民回答「糠港」,所以香港的英文名稱是「 Hong Kong」,而不是粵語拼音「 Heung Gong」。
香港的客家、疍家有許多相似之處。客家人四海為家,喜歡遷徙,在香港定居,至少有三百年的歷史。在上世紀五十年代之前,客家話還是香港的主要語言。至於疍家,香港開埠以前己棲居水上,其源流則很難稽考。一九四九年以前,珠江內河的漁家過的是當地人稱為「水流柴」的生活,意即到處漂泊。香港開埠以前,艚船、渡船、鹽船已屬大船,舢舨、艇仔,才是疍家搵食的主要工具。
順治十八年 (1661年) 頒佈「遷海令」,命沿岸居民內遷,所有沿海船隻燒燬,寸板不許下水,香港疍家、客家無一幸免。直到康熙八年(1669年)頒令,才容許沿海居民遷回故土。香港水上人大致上是康熙頒令後才從粵、瓊、閩划船遷移的。布袋澳村有香港第一間洪聖廟,建於清朝康熙初年(約1663年),1817年重修過,是為那一時期的見證。
布袋澳的疍家人正在為香港的漁村歷史作最後見證。行山遠足的市民、外地來的遊客,偶爾還能看見疍家婦人在舟楫之間搖搖晃晃的桟板上如履平地。遺憾的是這個族群正為都市文明所融合,勢將湮沒在歷史的雲煙之中。
2017年底,阿拉伯的半島電視台的記者找來「買少見少」還能說疍家語的本地人做訪談。他們祖祖輩輩靠打漁為生,但嚴酷的生存環境以及急速的城市化,使這個以大海為故鄉的族群,如同逐水草而生的北方遊牧民族,面臨消失的命運。
在布袋澳,隨處可見村民兜售晾曬的海味,還是一篋筐的高爾夫球。咸魚與高球同時擺買,有點滑稽。原來,不遠處是綠草如茵,頗有英倫氣息的清水灣鄉村俱樂部。高爾夫球手們揮桿,難免把球打落海。但這些球不會就此沉沒。漁民們撈起,視為漁獲,每個賣兩元。傳統與現代,在不經意之間奇妙結合,相映成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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