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文映:鄉音
因為疫情肆虐全球,筆者沒機會遊埠,但比以往任何年份打的電話都多,主要是與海外客家鄉親道一聲珍重,再就是天南地北嘮叨家常。
有了社交媒體,「天涯若比鄰」成為現實。尤其是在香港,即可用微信、QQ,又可用Facebook 、Line、WhatsApp 和推特,與中國大陸和歐美相比,選擇最多,用來「煲電話粥」可謂價廉物美。
與僑居五洲四海的鄉親通話,用得最多的語言是客家話。作為中國八大方言,客家話為海內外八千萬人所使用。但客家話也是「南腔北調」。例如粵、閩、贛及台灣的客家,互相溝通不存障礙,地方口音卻是各異。
筆者最近與僑居加爾各答的鍾其林先生通話。他年逾七十,已是印度客家第三代,鄉音無改,不知道的人還以為他是廣東梅縣土生土長。但在有二百五十多年歷史的塔壩客家部落,像鍾先生這樣鄉音完全沒有改變的客家人,比比皆然。無怪乎有人形容印度塔壩為地球上第二個梅縣。鄉音傳承得如此純正,不得不驚嘆客家文化薪火相傳的堅韌的生命力。
鄉音無改需要一個相對封閉的語言環境,筆者接觸的印度塔霸、毛里裘斯、法國海外省留尼汪,皆屬這種情形。來自梅州的客家人在異域蕃邦聚族而棲,抱團取暖,鄉音歷經百年滄桑,還是原汁原味。
但在馬來西亞的吉隆坡、沙巴、森美蘭、彭亨等地,筆者接觸到大量的客家人,在中國大陸的祖籍不一,鄉音早已像雞尾酒一樣混合,百川匯納,歷經時間陳釀,成就另一種香醇。去年世界各地的客家人來到大馬參加懇親大會,聽到當地的客語,既親切,陌生,又有無限驚喜。畢竟,我們是同文同種。
香港新界的客家話,更接近馬來西亞的客家音。溯源之後不難發現其內在聯繫,香港在歷史上隸屬寶安,受惠州客家音影響最大,而馬來西亞亦然,首都吉隆坡開埠的「建城之父」葉亞來,正是廣東惠陽人。
在台灣,筆者也體驗到類似大馬、印尼的情形。在台北捷運、苗栗電台、桃園、新竹、美濃客莊聽到的客家話,與筆者故鄉梅州的鄉音有些相似,但又多了幾分溫軟和柔情。
去年春節,筆者適逢在台北,應梅州日報之約,為全球客家鄉親錄製新春祝福。筆者為此「伙拍」台北市大埔同鄉會、梅縣、惠州同鄉會的鄉親們共同朗誦致賀。由於鄉音各異,憨態可掬,有點令人忍俊不禁,但收獲了滿滿的喜悅。
在日常生活中,許多人都體驗過一種現象,即在見到老鄉,自然會「轉換頻道」用家鄉話交流。這雖說是一種慣性的本能,但本能的背後其實藴含語言學的深層意義。語言是文化的密碼,用客家話交流,是對原鄉的認知,加上情感投射,就形成了一種文化意義上的認同,很容易消除時空的疏離感。鄉音作為一種文化現象,建構的是身份認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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