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文映:消失在歷史時空的美麗
上周在《思考香港》,筆者以「客家婦女的涼帽」為題寫了一篇專欄,並轉發在海內外鄉親一百多個社交媒體群組,反饋之熱烈令筆者大感意外。客家婦女的涼帽,帶出的揮之不去的懷舊情感和鄉愁。
其實,除了涼帽,客家婦女還在許多消失在時空中的美麗飾物。譬如頭帕,又叫「頭裙」或「遮頭圍裙」,是一小塊方形素巾,多為藍白色碎花,色也有草綠色、黑色。布帕和帶子的顏色和花樣,年輕女子趨於鮮艷,中老年趨於樸素。使用時,將布帕蓋頭,用帶子繞頭扎緊,形成一個小帽檐和彩色頭箍,狀似船形。
客家女子樸素,頭帕絕非飾物這麼簡單,而是兼有非常實用生活功能。包扎在頭上,當帽子用,可防止荊棘、樹枝等勾亂頭髮,不僅遮風避雨,又可在田野勞作時防止雜草、塵土落在頭上,保護頭髮;作圍身裙,可遮蓋上衣,以免弄髒,亦可起束胸作用;赴墟購物,可作包裹小物件用;冬季或坐月子時可用以包頭,防止受涼。
筆者記得,小時候舅婆在梅州梅縣城東鎮謝田村上山割草時,看到有成熟的山稔果、楊梅和其它野果,採摘下來用頭帕包好帶回家給小孩們享用。梅縣西陽、白宮一帶婦女的「頭裙」特別講究,一律用藍布、鑲白邊,做工精緻,當作頭帕扎起時,就似一頂特製的帽子,很好看,頗受客家婦女喜歡。時過境遷,進城的年輕女子用得越來越少,只有興寧、五華、龍川等地較年長的鄉村婦女仍然使用。
清朝外交官、詩人黃遵憲筆下的梅州婦女形象,是「篷頭赤足,帕首裙身」。頭帕形狀和大小各地不一,梅縣、蕉嶺等地為方形,平遠等地則為長方形。頭裙製作精美,四周飾以花邊,中間用彩色絲線刺繡花鳥圖案。
頭帕包扎在髪髻上,用布質繫緊,遮陽擋風、抵曬禦寒防塵,又可作裝飾物,在田園牧歌的農耕歲月,實在是一道美麗的風景線。
有學者研究指出,客家婦女的頭帕,是北方頭巾文化的延續,亦是南遷贛閩粵之後融合本土文化的結晶。從開闊乾燥的北方平原遷移至多雨潮濕及燥熱的南方丘陵,頭帕更加成了服飾中不可缺少的內容。
客家婦女的頭巾,包含深厚的文化元素。搭在肩上,紅褐、黑、白相間條紋的披肩,體現客家人對山川、梯田的厚愛;額前遮住劉海的大塊黑色面料,配上艷麗的兩根絲帶,猶如大地上的奔湧的兩條河流。據一位客家老人解釋,「一條是以前的河,一條是現在的河」。按筆者的理解,從前的河,指的是北方的黃河,過去養育著他們的祖先 ;現在的河,指閩粵贛的河流,現在養育著他們以及他們的子孫。
與頭帕相比,銀簪消逝得更徹底。客家婦女過去常盤髪髻,並在髮髻中插銀器頭飾的習俗。一支銀簪,一支銀夾,三支銀叉是「標配」。
銀簪一般都是由白銀製成,長約10釐米,中間窄,兩頭大,末端尖利,雕有花紋,精巧玲瓏。為什麼呈刀形和劍形呢?這與中原戰亂和晉、唐、宋時期,大量中原客家人南遷有密切的關係。南下大遷徙的途中,難免遭遇流寇、土匪、地痞無賴的欺淩,婦女如一時無法脫身之際,可以給來犯者致命一擊。婦女在舊時候將鐵器小刀、短劍或利叉隱藏插於髮髻中,防身自衛是功能之一。
在崇山峻嶺,河谷盆地安營扎寨。久而久之,這些器具逐漸演變成客家婦女特有的髮髻頭飾。銀簪還可用以治病工具,凡遇頭痛腦熱等疾病,便用熟雞蛋白與銀簪用布包在一起,趁熱在患者身上來回擦拭,據說療效甚佳,薪火相傳,沿用至今;客家姑娘要出嫁時,做母親的總要送一支銀簪給女兒作為陪嫁物,並再三叮囑女兒,在房事時如遇新郎出現「暴脫症」,可取銀簪向男方尾椎骨處重刺一針,據說也很奏效;如被毒蛇咬傷,用銀簪刺蛇傷處,擠出毒血,防止蛇毒沁入心臟。
在現代社會,年輕客家婦女出於方便、容易打理、涼爽等緣故,雖仍留秀髮如瀑,但已很少人盤髻起來,更不用說插上一支銀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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