賢聚嶺南：輸入外勞會否削弱在港少數族裔工作機會?
作者：嶺南大學文化研究系副教授梁旭明
最近有關政府宣佈加強外勞輸入計劃，引起業界及公眾的熱議。政府的說法是，因應人口老化，出生率低，香港出現結構性勞動人口縮減，為紓緩人手短缺的問題，政府將推出建造業及運輸業輸入勞工計劃，以及優化現時的「補充勞工計劃」，讓更多行業可以申請外勞。措施包括兩部份：一、為人手特別短缺的建造業和運輸業推出輸入勞工計劃，配額上限合共2萬人；同時調整補充勞工計劃，暫停執行26個工種不得輸入外勞的規定，為期兩年。而26個工種，涵蓋物流、洗衣、清潔、飲食、零售、甚至收銀。
現行的「補充勞工計劃」其實是由1996年起實施，為解決市場短缺的職位，僱主可申請輸入技術員級別或以下的勞工。為解诀短期勞工短缺之餘，也在舒緩似乎已成長遠香港的人口增長、老化及經濟問題。政府統計處公布最新全港勞動人口季度性失業率再度下降至5月至7月的2.8% (只較上季微跌0.1%)。(註1) 另一方面，家計會最近公佈一項題為「香港家庭計劃知識、態度及實行調查」，揭示本港的生育率過去30年大致呈現下跌趨勢，夫婦平均只有0.9名子女，較五年前減少0.4個。(註2) 這些數據似乎都證實，輸入外勞，不單只必不可少，更刻不容緩。
雖然如此，業界及不同工會都質疑，此舉未有對個別行業作確切調查，亦會影響本地整勞工就業。香港社區組織協會進行問卷調查，發現近七成半人不贊成上述做法，當中近八成半人擔心相關做法會損害本地勞工就業機會、逾七成人認為會減低本地勞工改善工作待遇的水平，也有逾六成人認為當局未有善用本地人力資源。面對這些質疑，政府列出條件規管行業僱主以保障本地勞工 權益, 包括: 未能在本港聘得合適人手時可以申請, 僱主提供的薪金要高於每月中位工資等。(註3)
但有建造業工會批評，有承建商乘機跨大職位要求，以製造「請唔到人」的虛假現象。(例如在勞工處的招聘吊機工廣告中，聲稱職位需中英文書寫屬高水平等) 。(註4) 該工會更指，應以澳門建造業為鑑，當地在批准外勞輸入後，以日薪制的本地工友幾近被外勞取代。(註5) 另外，有評論亦指，一旦輸入外勞，會窒礙原有對提升本地勞工競爭力，及一切用於相關培訓的資源，包括發掘青年人材，再培訓中老年及婦女。尤其後者，有婦女團體指，基層婦女已經在求職上困難重重，外勞輸入門户大開後，將使她們雪上加霜。勞顧會更批評，是次政府快刀斬亂麻式舉措，沒有向他們諮詢，現在情況就像先斬後奏，要勞僱會「埋單」。
輸入外勞，無疑是一個權宜措施，對於一些嚴重缺乏人手而招聘困難的行業，外勞加入固然可舒緩緊張人手，以及僱主的成本上漲的壓力。有多數是青年的外來生力軍，更可望為一些員工平均年齡高的行業增添新思維甚至競爭力。整體來說，他們的勞力，或可提振疫後仍待恢復的香港經濟。但是，我們怎樣制定一套精準完備的外勞输入政策，才可平衡各持份者的利益，既可針對性地解決某些行人手短 缺問題，更可長遠地培養合適香港發展的人力市場？現時不少政府及公眾訋討論都圍繞外地勞工作 為人力資源的工具性貢獻，而忽略了一旦開放引入境外、不同族裔及種族所需的相應配套。所謂「移動勞工」(migrant workers) 其實已經是全球性現象，在全球化經濟帶動下，「移動勞工」通常都從發展中國家( 或稱「全球化的南方」Global South) 向發達經濟體流徙，做成現今全球流徙人口 (diaspora) 的不斷擴張。當然在地大物博、人口多的地方，例如中國及印度，內部經濟流徙 (internal domestic migration)的歷史更源遠流長。這些人口在東道社會 (Host society) 面對不同問題，導致當地政府要制訂「外勞输入政策」，不可及不應單纯依賴僱主，或市場調整的「自然」機制。有關「外工」的研究都針對外工較容易遭受薪金及福利剝削，以及因文化差異而產生「適應」問題，甚至面對被歧視的種種不平等現象。另一方面，也有例子說明，移民工因工作及居住環境惡劣，怨氣日深而組織罷工；或因語言、文化或工作習慣差異，跟本地勞工產生誤會以至沖突。新加坡雖然在人口結構、勞工及社會政策跟香港的不盡相同，但也值得借鑑。 當地2022年的人口數據顯示，當地有多達157萬外勞，佔總人口約28%。主要從事建造業勞工及家傭等基層工種，以對應其側重高學歷、高技術的本地人口政策。(註6) 這個數字已較前回落。過往十年間當地持續發生罷工、騷亂、集體示威等事件，大部份涉及外地勞工不滿遭受剝削、居住、膳食環境惡劣，加上與本地及其他族裔的外工爆發冲突等其他社會問題，致使政府不得不干預而收緊外勞輸入。近如中国內地，移民工在不同省市也有罷工事件，為社會造成不穩定因素。咎其原因，部份源自移民工身份大多未能移居當地成為居民，又或政府刻意造成/ 漠視關注移工與本地工人甚至當區居民融合的需要，而有意無意的引致社會及文化隔離 (social and cultural segregation) 。 怎樣考慮移民工在遭受各方面的威脅所造成的流失、甚至反抗行為，成為外勞的「成本」。
回看香港，現今將外勞输入放寬至26個行業，是否所有都有同樣嚴重的人手短缺問題？當中好些工種都有一定的廣東話，甚至中文書寫要求，是否意味着外勞都會從內地提供？他們是否一如討論，不會逗留，或僱主需在中港邊境區設置民工宿舍？在考慮對本地勞工需求的影響時，有否包括對少數族裔群體的影響？少數族裔社群一直因為政策及結構性上的忽視造成世代被擠壓於基層工種上，甚或聚集於低技術工種，正如26個工種內的建造, 清潔，物流運輸業中。又或者，因社會流傳的刻板印象，認為他們全部廣東話及中文書寫水平甚低，加上文化隔閡，都不願意聘請他們，造成這些群體長期處於失業率高或工作與學歷錯配的結構性不公。政府放寬輸入外勞之前，有否更精準的了解這群體的資歷，會否符合工種的語言文化要求，以便糾正過誤，及更有效運用本地人力資源？否則，無差別的外勞輸入，會否再次及進一步將他們排拒？有少數族裔家庭經已數代在香港落地生根，把它視為家鄉，不是更能適應工作及社會需要嗎？看來政府需要更慎重仔細地研究，以制定全面精準的短長線勞工及人口以至文化教育政策。
1失業率｜最新失業率2.8% 再跌0.1個百分點 約11.2萬人失業 , 香港01, 2023-08-17 https://www.hk01.com/article/930970?utm_source=01articlecopy&utm_medium=referral
2港人拒生育 總和生育率30年跌4成創新低 落後日韓星台, 香港01, 2023-08-17 https://www.hk01.com/article/868510?utm_source=01articlecopy&utm_medium=referral
3轉載自增26行業可跨境工作 香港外勞政策懶人包, https://www.planto.hk/zh/blog/importation-of-labour/
4https://www.hk01.com/%E6%94%BF%E6%83%85/930870/%E8%BC%B8%E5%85%A5%E5%A4%96%E5%8B%9E-%E5%90%8A%E6%A9%9F%E5%B7%A5%E9%A0%88%E4%B8%AD%E8%8B%B1%E6%96%87%E9%81%8E%E9%97%9C%E8%A3%BD%E8%AB%8B%E4%BA%BA%E9%9B%A3%E5%81%87%E8%B1%A1-%E5%BB%BA%E9%80%A0%E5%95%86%E6%9C%83-%E6%9C%89%E8%81%BD%E8%81%9E?utm_source=01articlecopy&utm_medium=referral
5同上
6http://www.takungpao.com.hk/news/232109/2023/0614/860672.htm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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