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文映:柴灣 羅屋

2020-06-12
林文映
香港客家文化研究會會長、香港作家聯會理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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乘港鐵至柴灣站出來,走五分鐘就來到有二百多年歷史的客家民俗館「羅屋」。以前這裡是荒山野嶺。不算太久遠的上世紀五十年代,柴灣唯一的對外交通就是一條通往灣仔碼頭的巴士線,叫8號。除此之外只有搭「白牌車」,也就是非法營運取酬的車輛,類似如今的「黑的」。

想來匪夷所思,當年英軍佔領香港時,曾經把柴灣用作飼養牛、羊的牧場,以供應遠征軍的牛奶及肉食,後來還建軍營,因為傳染病肆虐而搬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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羅屋現存一張乾隆三十二年頒發的紅印契,可佐證客家人自寶安遷徙到香港的柴灣開荒拓植,安家定居。建於十八世紀,羅屋是柴灣目前碩果僅存的一座客家村屋,孤零零的夾在高樓大廈中間,守望白雲蒼狗的歲月。原來不是這樣的,四周都是村莊。客家人習慣以自己姓氏叫村,例如香港著名的林村、吳家村。柴灣原有六村,羅屋、成屋、藍屋、陸屋,還有西村、大坪村,都是客家村。

該民俗館的護衛告訴筆者,羅家後人都移民歐洲、美洲了。回來香港也拜訪祖屋,但談不上有什麼感情,說「賣仔莫摸頭」,免得傷感。歲月滄桑,流年似水,一切皆有定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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記載古代香港歷史的地方志《新安縣誌》,奇怪竟然沒有關於柴灣的直接記載。但根據香港市政局編印的《羅屋博物館》 考證,柴灣一帶相信早於宋朝已有人聚居。歷經宋、元、明、清,來往廣州、浙江、福建等沿海地區的船隻,往往途經柴灣時上岸取水。

眾所皆知,香港開埠前隸屬新安(寶安)縣。萬曆元年(1573年),朝廷於南頭設立縣治,取名新安,「革新鼎故,轉危為安」。道光22年(1842年),鴉片戰爭戰敗簽《南京條約》割讓香港島予英國,從此柴灣脫離新安縣。根據1841年的人口普查,柴灣人口只有30人(你沒看錯,是30人),1891年增至208人。如此廣闊天地,英軍用來牧馬也就不奇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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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為客家風格,與沙田的曾大屋、荃灣的三棟屋相比,柴灣羅屋只能說是一間小巧的村屋,面積大約120平方米。屋頂疊瓦舖蓋,典型的傳統民居,踏入大門可見天井,通風採光排水之用。中央正廳供奉祖先神位,兩側廂房帶有閣樓嘅,佈局左右對稱,中軸線明顯。閣樓用作貯物。也許出於防盜防偷窺的考慮,窗戶不多且異乎尋常的小。屋內陳設,筆者看著非常親切,功夫櫈、八仙桌、燒柴的爐灶、掛蚊帳的床,還有俗稱「激死蟻」的酒壇醬缸⋯⋯這些塵封的物件,都是筆者兒時在粵東老家的記憶。

大門是全屋唯一出入口,門框以花崗岩砌成,屋簷下設麻石長櫈,用以乘涼歇腳。屋外非常空曠舒適,客家人稱為「禾坪」,即可曬谷物、漁獲、衣物,又可供孩童嬉戲、婦人嘮喀,遇節慶還可擺幾圍桌宴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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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九世紀,軍事以海軍主導,英國人選址中上環,大興土木興建維多利亞女王城。柴灣地處香港島東端,臨海卻又遠離女王城,有海盜之虞,無天險可守,所以到二十世紀上半葉,柴灣一直被認為是「鄉下」。直至二戰結束,香港光復,港英政府仿效英國工業革命帶動經濟的舉措,在柴灣大搞工業區及公共屋邨。

與羅屋附近的一位居民攀談,他說八歲時已在柴灣居住,以前羅屋後面是一座山,名叫童軍山,山隔離有海,小時常去游泳,現在已填海,建了很多大廈了。

由於羅屋具有歷史和民俗價值,港英時期的市政局轄下的博物館委員會於一九七六年決定修復為羅屋民俗館。羅屋的全面修復工程於一九八九年竣工,同年列為古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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柴灣之名,大清已有。柴灣地處鯉魚門外灣,香港島最東邊的山谷。由於三面環山,水源充沛,所以盛產林木。木材可作柴薪之用,也可能喜歡依山而居的客家人砍柴,故得此名。

但客家話的「柴」,用廣府話表達則不吉利,粵語「拉柴」是死人的意思,所以曾經有人建議改為「翠灣」,但後來除了翠灣邨用了「翠灣」之外,整個地區一直用柴灣。這跟「吊頸嶺」成功轉名為「調景嶺」。常言道「同人不同命」,人生際遇不盡相同,地方運勢何嘗不是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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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客家習俗也是「與時俱進」,根據沙頭角《吳氏族譜》記載,該宗族先民是從清朝康熙年間從梅州大埔遷居羅浮山畔的博羅,後輩再遷徙至沙頭角。他們把大埔原鄉的鯉魚燈變成面向海洋的沙頭角「魚燈舞」,被評為全國非物質文化遺產。港深沿線的客家人「耕漁而外,不廢弦歌」,傳統的客家山歌自然洋溢「山風海韻」,歌詞也就有了濃厚的海洋氣息。

    林文映  2023-08-25